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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石刻传奇》之 有意从商(14)

十四 有意从商 

这天,曾传玉正在帐篷里徘徊之际,谢富贵带着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令人不解的是,谢富贵一点都没有找到众多三河失散兄弟的喜悦,却是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愤怒:“曾兄,太让人难以相信了,你竟然没有上保荐军功的红榜。”

谢富贵带来的讯息,曾传玉不以为然,因为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与谢富贵同来的人,曾国荃身边的亲信——易瑞生也证实,这确实是真的。

易瑞生也是三河之战突围湘军的幸存者之一,后来,曾传玉留在后方筹办粮饷,而易瑞生则跟着曾九帅上了江宁城的雨花台前线,几年下来,已经是参将衔了。据易瑞生述说,这次打下江宁城后,曾九帅要师爷拟了保荐湘勇军功的名单,名单前前后后列了一千多人,惟独没有曾传玉的名字。

原来在此事之前,曾传玉在制止那些湘勇抢劫张伯元绸缎铺时,那些被谢富贵用刀逼着的湘军事后得知他所说的“曾大人”并非曾国荃时,觉得自己上了当,在曾国荃面前告了曾传玉一状,说他打着曾国荃的名号,与江宁不法奸商为伍,充当他们的保护伞,阻碍湘军活动。

曾国荃知道曾传玉的为人,对那些告密的消息虽然将信将疑,但他对曾传玉冒用自己的名义,保护江宁绸缎铺的行为大为不满。他劝告曾传玉不要影响 “劫富济贫”的行动,并警告他“下不为例”。 谁知曾传玉并不领情,他看到江宁的惨况,反而建议曾国荃开仓放粮,救济江宁百姓,退还士兵掠夺的商铺财物,包括安庆筹粮所欠银两,只有这样才能安国济民,上得朝廷支持,下得黎明百姓拥护。曾国荃不仅不予采纳,随口训斥道:“你真是个书呆子。”

曾传玉感到很委屈,他知道当年在安庆以画换粮的承诺不能兑现,所借的银两不能归还时,自己又有什么信用为官呢?心生解甲归田的退意,当场向曾国荃提出辞官,并随口说出:“制止抢劫如果有错,这官我不当了。”

曾国荃好气又好笑,认为他年轻任性,不懂官场规矩。呵斥他先回营地,醒悟后再来见他。

曾传玉没有回头认错,曾国荃也就没有保荐曾传玉。

军功晋级榜公布了,曾传玉果然名落孙山。他有一种迷茫的失落感,心事重重不知怎么竟然来到了张伯元的绸缎铺门前。

望着神情恍惚的曾传玉,掌柜迎了上去,惊讶地叫出了声:“这不是曾大人吗?”他一边叫人去喊张伯元,一边来到曾传玉面前作了个揖,“哪阵风将您吹到了这里?”

跟着,张伯元也赶了过来,望着曾传玉灰青的脸色,无神的眼睛,连忙要伙计去外面的酒家叫几个大菜,自己则与掌柜的将曾传玉扶进店铺的后院堂屋内。

其实,张伯元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在太平军占领江宁城的几年时间里,他避难安徽境内做生意,时常与一个王姓绸缎商发生生意磨擦。此次急于返回江宁城,也是欲避开王姓商人。不料,却遇上湘勇的抄铺。事后了解,此次湘勇的抄铺行为,背后的水还很深,有线索指向了王姓商人。因此,这一向他都在忙于处理这一事情。不过,他并未将自己的心思流露出来。

喝了几口热茶后,曾传玉被寒风吹得几乎僵硬的身体才算松活起来,眼睛这才有了点生气,思维也渐渐地回到了脑子里,他有点自嘲地笑笑:“天冷,到你这里喝喝酒,看把你们闹腾得人仰马翻的,实在不好意思。”

张伯元瞧了瞧曾传玉近乎失魂落魄的神情,并未多问,他是个聪明人,待伙计在八仙桌上布好菜,亲自为曾传玉斟上酒:“本来早就要请兄弟喝场酒,竟是成天忙得筋斗打滚,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几杯热热的江南黄酒下肚,曾传玉身上和心里的寒气为之逐渐去尽,他的话语开始多了起来,便向张伯元吐露出向曾国荃辞官的事。

做惯了生意的张伯元怎么都无法理解官场中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喜怒哀乐,更无法理解曾传玉为湘军立了如此大筹粮的功劳,他为什么没有受封。在生意场上,有一份投入就有一份产出,花费的精力越多,银子就返回得越多。可官场上,你即使忙得黑汗水流,立下大山似的功劳,可一句说话不对路,所有付出便“一江春水向东流”。

当然,无法理解的世事,无法深探的官场,张伯元也不会去钻牛角尖,他给曾传玉备了菜:“陌龄兄,人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不急不慢地安慰说,“你有那么好的画艺,又有生意头脑,何不弃军从商,再创一条人生新路。”

“从商?我只会作画!”曾传玉心情稍稍平静了,脑海里闪现出新的火花,犹如茫茫暗夜闪烁的灯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仿佛突然注入了无穷的生气,变得炯炯有神起来。“从商与绘画,鱼翅和熊掌两者是否可以兼得?”曾传玉问张伯元。

“这有何难的?”张伯元接口道,“如兄弟不嫌弃,老兄可助你一臂之力。”

张伯元并非信口开河,他心里自有底气。原来,江宁城破前的一个多月,有几个收购了大量江浙丝绸的商人,因清军围城缘故,货物无法脱手,更无法带走。在性命与金钱间,他们选择了性命,以极低的价格将丝绸转让给了张伯元绸缎铺的掌柜。这位掌柜在大量收购丝绸后,眼瞧着兵荒马乱的局面,心里忽然没有了底,一直在为自己自作主张而心里象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待张伯元进城后,便立即将此事通告了主家。

闻听了掌柜的禀报,张伯元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点埋怨花钱买了一大堆无用货。兵荒马乱的,还有什么生意可做?虽然这一大批丝绸只花了平常年份不到三分之一的价钱,钱虽少必竟是钱,货物积压上一段时间便化成了水。而时下,连年的战火早已让人们连温饱都无法顾及了,谁还有闲钱去购置与肚子无关联的商品?此时闻听曾传玉的苦境,正好将积压的绸缎货和江宁守店的马掌柜低价收购的那批刺绣被面做个顺水人情。同时他心底深处还有一个迅速拓展南方市场的思路,只不过没有说穿而已。

对张伯元的此番慷慨之举,曾传玉心里大为感激,但他还是有点犹豫:“你瞧,经商要市场,我只有画技之长,于经商一窍不通,弄不好会连老本都蚀了。”

“如果蚀了老本,我认了。”张伯元毫不迟疑地说,“何况,你的潜力我看得准,绝不止于书画绝技。”

其实,曾传玉在与张伯元的漫长的交谈中,脑海里已经在描绘自己未来生意的轮廓图。

因为绘画原因,特别是画湘绣,要用丝绸或棉布。越高档的刺绣用料就越高档。所以江浙一带的丝绸他还是有所了解。如果自己从事丝绸生意,可以先从长沙一带的刺绣用料开始逐渐做大,加之自己可以 “以绘画促销丝绸”,岂不是一举两得。曾传玉打听到,由于战乱,江浙一带的绸缎布匹较之南方的土法织造,无论是其质量还是产量,都有着天壤之别,运到南方有着十倍的利润。这也就难怪,商人会不惜性命铤而走险地去走私绸缎布匹。动乱方平,万物待兴,社会需要安定,朝廷也需要复苏元气,自己由绸缎生意入手正逢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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