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情义无价

时间流转，岁月变迁，他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人们口中的“刘满爹”。但他一直记得，曾传玉对那次“封窑”事件主张送官而救了自己等五人性命的大恩，一直无缘回报。昨天在茶馆喝茶，刘满爹无意中得知自己儿子的当铺里，收当了曾传玉的《荷鹤图》，今天特意赶来探听个究竟，正巧碰上赶来赎当的曾传玉。他关切地问道：“传玉爹，您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这把老骨头是当年您让它留到了今天，如果能帮到您，您只管说。”

曾传玉见当年的刘满伢子，今天的刘满爹还是那样一股江湖侠气，叹了一口气说：“哎，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件麻烦事。”曾传玉讲起了儿子南洋遇到海盗，巡抚大人答应救人但要以《荷鹤图》为报的事。

“救人要紧，《荷鹤图》您尽管拿去，赎金就免了吧。这是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刘满爹话锋一转，安慰曾传玉道：“儿子的事既然官衙巡抚出面相救，那面子多大呀！您当年一句‘送官衙’就救了我们一行五条人命，您是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的！”说完示意儿子去拿《荷鹤图》。

“爹。”一旁的刘掌柜迟疑地说，“您这样会坏了当铺的规矩。”

“规矩是人制定的。”刘满爹毫不迟疑地反驳道，“你是要规矩还是要情义？情义是千金万银都难买到的。平时我是怎样跟你讲的？仁、义、礼、智、信，百事孝为先，你老父的救命恩人，于礼于义，于仁于孝，都得把这《荷鹤图》的赎银给免了。”

“这位小兄弟说得也有理。”曾传玉一见父子俩为自己的事情争吵了起来，心里不安起来，连忙解劝道，“您们别为这事伤感情。”

“这个混小子做生意做到钱眼里去了，这样下去还了得？”刘满爹脾气执拗地说，“人在世上没有情谊，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常人如此，商人更不能例外。”

话说到这个份上，做儿子的刘掌柜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何况这个当铺的家业还是父亲传授的。

瞧着眼前的一切，曾传玉心里更为不安起来，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在当铺里来回沉思了一阵，突然停步，转身对刘满爹说：“谢谢您的深情厚意，我再推辞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不过，”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留下一个东西作证物，等我纪生回来，赎银一定全额奉还，现在且当暂借，请赐笔墨。”

刘满爹一听，爽朗地说：“好，难得老哥有此兴致，权当纪念吧。”

待伙计将笔、墨拿来，铺开宣纸，曾传玉手握饱醮浓墨的大号狼毫，思忖一阵，却又将狼毫搁置砚台上，转脸对刘满爹说：“老兄弟，你这里有甘草吗？来几根助助兴。”跟着，他又加补了一句，“越甜越好！”

果不其然，几根甘草慢慢地入口，在齿间磨来磨去的。嚼着嚼着，曾传玉那略显灰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润，那双已失去往日精气神的眼睛里，突然透出逼人的亮光，大号狼毫在他手下顿时龙飞凤舞起来。

宣纸上出现了突兀的岩石峰，奇耸的峰顶上，一株百年苍松傲然挺立。苍松枝叶间，一头硕大的兀鹰雄立其上，颈羽高耸，鹰眼瞪视着苍穹，那种神情，既有居傲，更有不屈。随笔题诗：“人间惟有情难赎，松鹰凌空志相投。”

末了，落款为“旧友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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