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赎当之谜

曾传玉落下最后一笔，将画交给刘掌柜。刘掌柜立即叫来二掌柜，吩咐道：“他赶快将上个月收当回来的《荷鹤图》拿过来。”

二掌柜疑惑地说：“《荷鹤图》在曾老先生进来一个时辰前已被赎当。”

“赎当啦！谁赎的？”刘掌柜与曾传玉不约而同地问道。

“锦莲绣庄的胡老板。”二掌柜若有所思地说：“一个多月前，《荷鹤图》被当的第二天，胡老板就派人来询问了《荷鹤图》的典当价。他说那《荷鹤图》是他娘绣的，要赎回去，但钱不够。”

“锦莲绣庄为什么要赎回《荷鹤图》？”曾传玉疑惑地问。

“他们赎《荷鹤图》干什么？！”刘掌柜觉得二掌柜赎当方法有些不妥，责备地问道。

“他有取当的契据吗？”

“有。”掌柜非常肯定地回答。

“他们的契据是哪来的？”刘掌柜追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为了救人，救谁我就不清楚。”二掌柜解释着说。

“《荷鹤图》是他娘绣的。”

曾传玉越听越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娘是谁？难道是采莲姑娘？她要救的人莫非是纪生？

他早就发现长沙锦莲绣庄有些神秘。在老家，采莲姑娘有“锦绣仙莲”之称。“锦莲”不就是采莲“锦绣仙莲”的简称吗？她知道我，为什么躲着我？

曾传玉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荷鹤图》若真是被采莲赎走，他也感到非常坦然，可以说是“物归原主”，只是曾纪生还关在英国人的大牢里又该怎么办呢？

心力交瘁的曾传玉斜坐在椅子上，眼中那股灼人的亮光渐渐消失。脑海中闪现出家乡的荷塘，闪现着采莲题绣的《荷鹤图》上的那首诗：特别是那“无情多恨何人识，月晓雨晴影阴时”两句，使曾传玉魂牵梦绕，终身难忘。锦莲绣庄要救的人是不是曾纪生，胡老板的娘是不是采莲姑娘，锦莲绣庄赎走《荷鹤图》为何杳无音讯，他那赎当的收条又是从何而来？曾传玉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找不到锦莲绣庄胡老板发愁之际，梁师爷送来一个令曾家大屋上上下下比过年还高兴的大喜讯。端澄大人已通过外交途径救出了曾纪生，意大利官方也已回函，证实都灵博览会发给中国湖南芙蓉坊参展的邀请函是真实的。更令曾传玉感到宽心的是江宁戴维尔从张伯元处知道曾纪生商船被英军所扣后，直接赶到香港，准备陪同曾纪生改乘英国油轮去意大利充当博览会的翻译。

“端澄大人没拿到《荷鹤图》怎么就把曾纪生救出来了？”曾传玉疑惑地问。

“我也感到奇怪，好像京城的端庆王爷打招呼了。”梁师爷解释说，“我也是从湖广总督来人那听说的小道消息。”

“哦，难怪，那《荷鹤图》呢？”曾传玉仿佛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道。

“只要纪生平安出来就好，人情账待纪生回来后再还也不迟。”梁师爷安慰着曾传玉说，“端庆王爷救人之事也是他的公职所在，理所当然的，您就不要过分放在心上。”

经过海盗抢劫和英军扣船事件，曾传玉对儿子在外的安危牵肠挂肚，对《荷鹤图》的下落也是日思夜想。直到二十多天后，谢富贵返回铜官，曾传玉才知道事情的艰难曲折。

原来曾纪生被扣在香港，谢富贵在广州总督府打探到端澄同意救曾纪生但想见识《荷鹤图》的消息，便立即与随行的几个绣庄同行商量，锦莲绣庄第一个表态说：“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倾家荡产也愿帮芙蓉坊赎回《荷鹤图》，请总督大人救出曾纪生，让船队顺利到达欧洲，实现‘绣传天下’的梦想。”

谢富贵找曾纪生要了赎当的收据，胡老板又主动请缨，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长沙“瑞华”赎当。

为了节约时间，也为了避免曾传玉担惊受怕，谢富贵特意交代胡老板说：“你赎当后直接赶回广州，救人要紧。”

当谢富贵将《荷鹤图》送到总督府后，端澄反问谢富贵“曾大人这么好的画，你们不送去意大利参展，送给我干什么？”

谁知端澄想看《荷鹤图》并非是乘人之危，行勒索之事，实则是对大名鼎鼎曾传玉的恭维，想见识《荷鹤图》的话，只是顺口说说而已，没想到湖南巡抚和谢富贵都将他的信口开河当成“圣旨”，被折腾得鸡犬不宁，让谢富贵和曾纪生都虚惊一场。

自海盗事件发生后，曾纪生知道，自己的安危是父母心中最大的牵挂。他虽极力想隐瞒这个事件的危险性，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邮轮起锚之前，曾纪生将谢富贵喊到船舷边，语重心长地说，“舅舅，这次海难事件，您劳苦功高，外甥不甚感激。现在有戴维尔随邮轮去意大利，我们不会再有什么大风险。古训道，‘父母在，不远游。’经历这么大的变故，眼下，我最不放心的是父母的担忧。”

“纪生，你是想让我返回长沙吗？”谢富贵不待曾纪生说，直截了当地问。

“真是知外甥者，莫过于舅。”曾纪生一手握着谢富贵的手，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含泪说，“你回去报个平安，告诉我父亲，说《荷鹤图》已带意大利参展，我们不会让他老人家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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