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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石刻传奇》之临危不乱(21)

二十一 临危不乱

 

湖水随之慢慢泛起了细碎的白沫,江苏来的那支船队再也撑不住了。船老大虽然不熟悉洞庭湖的脾气,但他知道风浪的威力,这种水面泛白沫的现象,正是预兆着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他二话没说,率先转舵驶向君山码头。紧接着,同行的另一支船队也转舵撤退了。茫茫的湖面上,只剩下曾传玉的船队还在继续前行。

“怎么办?”眼望着渐渐阴沉的天空,曾传玉的心里突然涌上股莫名的恐惧,这分恐惧一点也不亚于他在三河镇面对千军万马的厮杀。

“是就近靠岸还是继续前行?”

就近靠岸,虽然没有危险,势必会耽误洞庭湖行船时间,而洞庭湖的行程又会影响张伯元运送的那批绸缎交货时间。还在岳州的城陵矶时,他曾问过当地的船民,了解到洞庭湖最险的水情就在君山附近水域。据说,只要闯过了君山水域,后面就没有如此难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曾传玉从心底吐出一口豪气,对船老大笑道,“老大,看是老天大,还是我们强,闯吧!”船老大看到那两支船队已经就近靠岸,本想顺势劝阻,但一瞧曾传玉坚定的神色,船工的豪气不由得涌上喉头,斩钉截铁说:走!

船老大领着曾传玉来到后舱,掀开一块舱板:“曾大人,即使翻船这也是安全的。你与家人都进密封舱吧。”

曾传玉瞄了一眼,这个密封舱一米来高,三米来长,三个人藏身此处绰绰有余。

曾传玉心里有了数,但他自己并未进入密封舱,而是要谢冬梅进舱,同时,将锦缎包着的一包东西交给谢冬梅,嘱她严加保护,并吩咐跟随的湘勇将五彩线货包搬进密封舱,他自己则回到船甲板上。

锦缎包里,是珍品古籍《三十六针谱》和《荷鹤图》、《猛虎图》绣画,还有一件那位公子赠送的旗装,前者是他的心血,后者是他新生活的基础。这几样东西是他今后人生必不可少的梁柱。

曾传玉虽然豪气冲天,但并不鲁莽。他做出硬闯洞庭湖风暴决定后,立即吩咐随船的所有湘勇必须听从船老大的任何命令。

见曾传玉死活不进密封舱,谢富贵从另外一艘船上跳到了这艘船上,以图近身保护曾传玉。

随着船老大的命令下达,破浪木迅速地被固定在船头,船头、船舱和船尾的防浪板也竖立了起来;上十把船桨也固定在桩子上,每把桨后都坐着壮汉;船上的主帆落下了,侧帆猎猎飘扬;船上的人,也一个个用麻绳将自己的腰部捆紧,另一头与船上的某一固定物捆绑起来,以防被风浪卷下湖去。

此时,头顶上已是黑云乱滚,墨汁般的乌云越压越低,已快要挨近桅杆尖了。不知何时,喧哗的湖水也平静了下来,只有白沫却是越聚越稠密,洞庭湖竟像是爬到旱地上的螃蟹,不断地吐出白沫,似乎永无止境。

平静在持续,持续得让船上的人紧绷的心弦不由得松懈下来。等待让船老大也有点烦躁了:洞庭湖是不是惯于虚张声势?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吧!

正在船上人心里嘀咕之际,天空中一道亮光撕开了墨汁般的浓云,像是一把利刃辟开了厚重的幕布,将炎暑的阳光送了下来。跟着,风起了,越来越大。洞庭湖水开始振荡,并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条巨龙在掀动似的,平平的湖水陡地掀起了浪花,竟然排起了前仆后继的波峰浪谷。

在汹涌而来的波浪中,船只像醉汉似的飘浮在水面,摇摇摆摆,晃来荡去的。船上的人,除了掌舵的船老大八字叉开的两只脚仍能如同钉子似地钉在船板上外,其他人都像是醉八仙一样,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了。

洞庭湖的暴风骤雨真的来了。

在船只的剧烈摇晃下,手扶桅杆的曾传玉那双黑漆般的瞳仁里似乎失去了光泽,胸腹间像在翻江倒海,第一个忍不住地呕吐起来。仿佛是响了发令枪似的,健壮的湘勇一个接一个地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连强悍的谢富贵也没有例外。

对这些胆敢藐视它的闯湖人,洞庭湖发了飙,风刮得更急,浪掀得更高,船只在洞庭湖的叫嚣中倾斜前进,仿佛不胜重负。

狂风中,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曾…大人,到…后舵…来……”这是船老大的喊声,只是喊声被狂风撕得零碎了。

曾传玉的心弦绷紧了:难道是有人遇险了?他费力地解开自己与桅杆相连的麻绳,然后力贯手掌,扶着船舱上方的横木,一步一步地向后舱移去。这十多步的距离,竟像是要去天涯海角般的艰难,耗尽了他吃奶的力气。

船老大伸过手来,曾传玉的背终于靠上了舵旁的挡浪板,站稳了脚跟。

万幸,并无人遇险,船老大出于关心,要曾传玉到风浪相对小的舵舱来。曾传玉听完船老大的话,几乎蹦出嗓子眼的一颗心,这才回归原位。

风浪更猛烈了,洞庭湖咆哮得更厉害了,天地混沌一片,云水搅拌一色。船只在半倾的状态下艰难前进。风催起水浪,浪涛更给风助威,竟使得浪头排山倒海地向船只倾斜过来,船只就像在群山中行进,跌宕起伏着。猝不及防间,一个大浪扑上了船,竟将谢富贵冲出了桨手位,如果不是麻绳绑住了腰,这个浪头就将他掀到了湖里。他忍着一个接一个大浪的冲击,手紧紧地抓住绳子,力贯手指尖,将自己一点点地移回十步开外的桨手位。

突然,前面的那艘船不堪巨浪的冲击,在风浪的夹击下,竟然倾覆在湖面上了。然而,在后船上的人惊呼声尚未吐出口之际,倾覆在湖面上的船只在随后而来的涌浪鼓捣下,忽然奇迹般地又倾覆过来,船底与水面又接触了。而船上的大多数人由于用绳子与船上固定物相连接,虽然受了惊,但损伤不大。

在生存的呼唤下,船队并未停留,船员们在体力透支的状态下,顶着风浪不停手地将船向前驶去。

由于顶头风浪太大,桨手的体力也到了极限,船只顶着风浪,进两步退一步地行驶着。突然,曾传玉这只船的舵舱里传出了洪亮的号子声:

“顶风浪哟,嗬唷。

齐划桨哟,嘿哟;

一条心哟,嗬唷。

向前行哟,嘿哟……”

嘹亮的号子仿佛与风浪比高低,竟然冲破风浪直冲云霄。

曾传玉也参与了桨手的行列,与船老大一起控舵。

生死攸关之际,求生的欲望爆发了惊人的活力,号子声中,船队行进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平静湖水时的行进效率。

也许是风累了,或许是浪疲了,更可能是暴风雨在面对一群无畏强人妥协了。在一道震撼洞庭湖的霹雳闪过天际之后,暴风雨像骤然而来时一样戛然而止。不仅如此,风向也改变了,它从侧面吹来,变为了从船后吹拂。

在船老大的一声令下,船上的主帆升了起来,船借风力,风助船兴,船行似箭。

船上的桨手全被解放了出来,只有舵手仍然坚守着岗位。他们一个个松开捆绑的麻绳,踉跄着脚步,在船舱内清理着劫后余存的物件。

在前船倾覆时,有三个湘勇和一位船工落水,船上人救起了近舷边落水的船工和一个湘勇。甲板上未被固定的货包、桑树和瓷泥,则统统落进了湖里;后船上的人员没有大的损伤,只是由于风浪的冲击,几乎人人都鼻青脸肿的,一些人的手脚、胸脯青一块红一块的。船舱内的绸缎货包,由于事先裹了三层防水纸,暴风骤雨对货包内的绸缎基本上没有影响

曾传玉了解情况后,嘱咐谢富贵记着回乡后厚恤失踪的湘勇。

 

下期关注:斗“圈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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