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订契约

两天后，“泥人周”信守承诺，带着一帮陶瓷画工来到曾家大屋。

曾传玉只要画出一幅样稿，陶画师就可按原稿临摹描绘。这样虽然速度快，功效高，但质量却并不理想。开始每个陶画师独立描一幅刺绣画稿，但“泥人周”带来的画工，技艺参差不齐，临摹画稿的速度也不一致，人物、山水、花鸟、虫鱼各有擅长，但又各有缺陷。特别是在蘸墨落笔的技巧上，有的仍然按照画泥胚的方法去画丝绸，因此一落笔就是一个大墨团，损坏好几幅产品，把“泥人周”气得嗷嗷叫。曾传玉是内行，知道这是画泥胚与画绸缎的吸水性不同，落笔就要不同。如画泥胚笔就要饱蘸水釉，晾干烧制后画面形成凹凸感，而画绸缎笔墨就要不干不湿。只用两三天的功夫，曾传玉便看出这些陶画师的技艺门道，他知道画泥陶胚的高手要适应画绸缎，一定要注意落笔和运墨。曾传玉根据每个陶画工特点，实行分工流水作业，发挥每个人的特长，最后形成整体。经过十多天的磨合，这批陶画师很快掌握了画绸缎的技巧。也正是这位铜官老画工的帮忙，使得曾传玉如期完成芙蓉坊客人的订货，也准时为郭老板做好四铺四盖的嫁妆。

几个月的时间，郭明君所需的大批绣花嫁妆便在曾家大屋的绣楼里绣制妥当，发往大粮商的家里。

铜官大粮商郭明君的嫁女办得风风光光，尤其是那批绣花嫁妆让周边的人眼睛羡慕得发亮，轰动了铜官、靖港乃至长沙城。

一时间，曾家大屋的绣品在市面上有了极大的声誉，各家绸布庄只要听说是曾家大屋的绣品，都抢着要。而在周边的乡里乡亲间，也以拥有曾家绣品而自豪。

随着曾家大屋绣品的销路越来越广，湖南的刺绣至此逐渐有了自己的名声，而名声使得芙蓉坊的刺绣成为抢手货，抢手货自然带来了滚滚财源。

向来在生意场上自负的肖云虎，坐不住了。芙蓉坊生意那么好，自己为什么不开一家呢？

肖云虎在高岭上烧窑，在铜官街上开陶器铺，产销一条龙，生意做得蛮不错。但和芙蓉坊比起来，赚钱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不动声色悄悄地在陶器铺隔壁又买了个门面取名“宏昌绣庄”，意为恒久昌盛，并且在狮子岭请了二十多个绣工，一边绣花一边卖绣品。

肖云虎这种前面摆绣品，后面看现场刺绣，前店后作坊式的经营，立即吸引了顾客的眼球。

曾传玉的刺绣都在曾家大屋做事，铜官街上的芙蓉坊，只有刺绣产品，没有工人现场刺绣。而且门面也没有宏昌绣庄气派。因此宏昌绣庄一开业就抢去了芙蓉坊一半的顾客。加之肖云虎做了十多年的陶器生意，那些外地到铜官买陶器的商贩，将购买的陶器装船后，返回去看宏昌绣花，也会顺带一点刺绣产品回家。

肖云虎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芙蓉坊开始清静起来。这样也好，曾传玉渐渐解除了完不成订单的压力，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有谢冬梅在曾家大屋掌管着一百多名绣工，产品质量也好。只要是曾传玉的产品画得出来，谢冬梅这边就绣得出。

半年时间下来，情况反过来了，宏昌因生意太好，产品供不应求，质量不保，客源又往芙蓉坊流，有些做陶器的朋友都开始往芙蓉坊购货。肖云虎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经过两天冥思苦想，想出两条妙计，首先将在宏昌掌管门面的赵掌柜叫到高岭上的窑厂密授机宜说：“我在苏州有一个陶瓷生意做得很大的客户叫王铬元，你多带些银两随同运窑货去江浙的船明天早晨就去苏州，请他帮忙高薪招聘一批绣花高手，随船返回铜官。”

第二步，也就是针对曾传玉的强项、但也是软肋下手。他想出了一个谁也没想过的损招，与铜官陶瓷画工订契约。

肖云虎自己不懂绘画，但他懂得陶瓷工艺。

肖云虎没有曾传玉那么多像谢富贵、焦庭山、易瑞生那样召之即来的铁杆朋友，但他有一个遍布全国的陶瓷销售王国，许多关系可以借用。

肖云虎将分布在铜官镇各窑厂的十几名圈子会骨干成员召集到高岭上，动员他们将在各窑厂的画工介绍到宏昌绣庄来做兼职画师，并签订长期契约。铜官许多窑厂的陶瓷画工存在工作量不足的情况，现在既然宏昌绣庄愿意长期签约，并且合约内容也很宽松，“忙时画陶器，闲时画湘绣。亦可白天画陶器，晚上画湘绣。”一个画工可以赚两份钱，何乐而不为呢？

合约只有一条制约：“除画陶器和宏昌的刺绣画稿外，不准再为第三者作画，否则一赔百。”这就巧妙地限制了这些签约画工到芙蓉坊画稿的可能性。高价招来的五十多名刺绣高手，与铜官陶瓷业画师全部签定合作契约，这就从根本上稳固了宏昌绣庄的根基，保持了与芙蓉坊竞争的优势。

此举果然收到了效果，有了这批签订契约陶瓷画工的绣稿，加之这批成熟绣娘所出的刺绣被面、绣花鞋帽、屏风绣品，用丝简单，线色要少因而刺绣的速度更快，成本就低多了。因此，较之曾传玉的绣品更为有吸引力，使得不少的顾客转而走进肖云虎的绸缎铺，抢走了曾家大屋不少的绣品生意。

下期关注：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