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英军扣留
正在这时,一个担任瞭望哨的船员跑了过来,说是薄暮下,发现了几艘挂着英国的炮船,向这边急速驶了过来。
郑云周一听,立即要了望哨与英国炮船联系,说是他们遭遇海盗袭击,急需求援。同时,一边对曾纪生高兴地说道:“这下有救了,英国人的炮船上一般有医生……”
英舰靠近商船,对谢富贵进行了抢救,英船上的医生告诉曾纪生,幸好抢救及时,谢富贵总算捡回一条性命。如果晚半小时,上帝也无能为力。曾纪生万分感谢,当即拿出一百两银子感谢医生对谢富贵的救命之恩,感谢英军船长的及时救援,并给船上的其他水兵和船员每人送了一些中国丝绸。
不知是英军想侵吞商船的全部财物还是没有真正解除对曾纪生身份的怀疑,误以为他们就是海盗,曾纪生送的礼物,他们都笑眯眯地收受,伤员也是尽力在救,船却不容商量地要扣下。
军舰拖着受伤的商船,曾纪生不知道这些英国人要将自己拖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果。
自从曾纪生赴意大利参加博览会的贸易队走了后,一个多月来,深秋的北风伴随着绵绵的秋雨,像一个喋喋不休的怨妇,时落时停地在长沙这块地方肆虐着,搅得曾传玉心神不安。
曾传玉是一个文化人,让湘绣走出国门,这在他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更不用说去做了。然而,儿子却在做,不仅仅将湘绣做出了省门,还做出了国门,儿子的大胆和执著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落伍。
虽然他震惊,但思想却并不守旧,他明白,儿子的路还得自己走。不过,冲着这是儿子的第一次出远门,曾传玉执意要自己的生死之交——谢富贵组建一支护卫队随同,为商队保驾护航。
儿子走了,曾传玉的心也跟随着走了。窗外那渐渐枯黄了的桑叶,在枝条上随着秋雨悠悠地摇荡个不停,直到一片片地落到地上。
这天,谢冬梅端着一碗熬好的药,与大孙子曾广君一起走了进来。
曾广君做事心细,屋里屋外已是协助管家的好帮手了。在儿子离开期间,基本上是大孙子帮衬着管家在主持调度一切事务。曾传玉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表达着他的欣赏之意。
谢冬梅扶着曾传玉喝完药,又收拾了一下房间,便与大孙子一起出去,曾传玉正瞧着窗外那桑树上还未落的几片枯黄叶子。突然听房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跟着,谢春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老爷,大事不好,大、大少、大少爷出大事了,听说是被海盗抢了。”
曾传玉闻声从枕头上弹了起身子,两眼瞪得大大的,望着报讯的谢春,好一阵后才问道:“哪里来的消息?”
“铜官窑上传出来的。”谢春吞了口唾沫,犹豫着补充说,“好像、好像是一个跑广东的陶瓷商人带回来的。”
听完,曾传玉松了一口大气。这么多天来,他已经听到不少这样的传闻,有说湘绣南洋贸易队被土匪劫了的,有说湘绣车队翻下深渊损失惨重的,可每次都是虚惊一场。眼下又是被海盗抢了,海盗真的就那么厉害吗?等等再说。于是,他叮嘱家丁再去详细打听。
果不其然,去打听的家丁了解到的情况是,原来是一艘福建人运茶叶的海船被海盗抢了,曾传玉方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并未维持多久。十来天后,湖南巡抚衙门梁师爷托人带来了口信,说是南洋大臣衙门传来了公文,里面记载了曾纪生被英舰扣留的事项。
曾传玉知道这位师爷朋友的性格,他可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脾气,事情不到八九分把握是不会说出来的。于是,他立马要管家带上几色礼品,与大孙子曾广君一同前往长沙拜访,打听详细消息。
傍晚时分,管家与曾广君回来了,带来了曾纪生被英国军舰扣留的确切消息。据两广总督衙门发过来的通报称,当时,一支英国军舰接到线报,说是在某海域发现了海盗抢窃商船,便立即转向援救受到海盗围困的商船,几番激战之后,将部分海盗船赶跑了,还俘虏了两艘被打伤的船。因着曾纪生所乘的商船上也有不少的枪炮,认为这是海盗的支援船,便不听曾纪生等人的解释,一律扣留在香港军港里,按惯例给南洋大臣衙门和两广总督衙门发了咨文。
曾传玉迅速对此事做出了判断,赶快与湖南巡抚衙门的那位师爷面谈一次。他要管家先去约个时间,随后自己再去登府拜访。
这位湖南巡抚衙门的师爷姓梁,也是湘乡人氏。梁师爷写一手好文章,但凡他代笔写的奏章,没有不赞个好字的,朝廷极少驳回过。但他生性执拗,眼里容不得沙子,在油滑的官场,自然是鹤立鸡群。好在几届湖南巡抚均惜其才,总是包容着他,才没有被官场小人将其挤走。他虽然倨傲,却与曾传玉很是要好,谈起湖南的文化,三天三夜都有话说。只因曾传玉近年来常常生病,他去拜访曾家大屋的时日居多。此次听说曾传玉亲自前来,心里甚是激动,早早地便安排家人做准备。
不两天,一顶夏布凉轿在一个年轻人的引导下,抬进了梁师爷小四合院的天井内。
梁师爷连忙迎了出来,抢上几步,与曾府管家一起扶着曾传玉,嘴里一迭连声地招呼着家人出来待贵客。
见梁师爷如此客气,曾传玉心里不安起来,许是中气不足,他诚恳然而又轻声地说:“梁老弟,别客气,如今老哥是前来有事求你啦。”
“这是哪一门子的话?曾老亲临寒舍,小弟不敢当呀。”梁师爷执意要家人将茶点摆上。
听完曾传玉的来意,梁师爷抿了口香茗,思衬了一下方开口:“两广总督衙门的公文来了后,湖南巡抚衙门也几次回了文,看来此事有点麻烦。”
来文,梁师爷当时瞧了,知道曾纪生根本就不是海匪,便说动湖南巡抚给两广总督去了个函,说明曾纪生确系湖南铜官人氏,是为参加意大利都灵博览会而专程赴欧洲的湘绣丝绸贸易商船。
不料两广总督不加修饰地转复英军后,英方却强调商船上安有枪炮,有海盗同伙之嫌疑,不仅不同意放人,还要没收船上的财物。梁师爷明白两广总督是在应付了事。如果没有强硬的态度,英军就会随心所欲。船员判监三、五年,有冤都会没有地方申诉。梁师爷再次以陈述船系在厦门租赁,船上枪炮系船员的自备武器,而货物均系湖南商家曾纪生所有,恳请湖广总督府敦促英方尽快放船放人,并告曾纪生随身携带有意大利邀请参加都灵世界博览会的邀请函,以证实该船绝对与海盗无染。面对湖广总督府第二次复函,英方同意放回,但还要对货主曾纪生参加都灵博览会的身份,向意大利官方确认,方能放行。否则,将没收船上嫌疑货物。
再说曾纪生被扣后,因系商人,未被当成罪犯看待。加上曾纪生出手大方,谢富贵的伤势得到常规治疗,几天工夫就能正常行走。由于他系伤号,英军也没对他进行管制。看病买药,任他在药铺和码头进出。十多天后谢富贵离开香港,只身来到广州向两广总督求救。湖广总督端澄也接到端庆王爷的私函,得知被英军暂扣的商船系曾传玉之子曾纪生时,便亲自派人与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交涉,要求立即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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